美劇漢尼拔(NBC) 感想

/ 2015-04-16 /
2015/04/16
目前單純把噗浪上貼過的內容由新到舊貼過來;
看看第三季情況如何,也許將來能將這些感想做個總結。


2014/07/16 原噗




    


如果可能的話,我傾向相信美感體驗是與悲憫相連的,那是洞察力的起始、知識的開端。
畢竟如果麻木不仁,又怎麼會想理解/感受到任何事?
同時這也需要極大的勇氣與毅力,愛與救贖之所以珍貴就在於那需要難能可貴的強悍

威爾實在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麗人類,他身上有一種先於道德判斷或比例造型、扎根在一切始源、延伸到一切之終的美。
無懈可擊、無法重現、不論巴別塔是否坍塌都無法復述。
他既柔軟如新抽的芽,也強悍的像棵千年古木
不懂欣賞他是愚昧,粗率傷害他則是褻瀆;這都是很「無禮」的行為。
漢尼拔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對待他,當然也不會放任別人浪費他

這種無法規訓、無法定義的美在大部分人眼中是危險的,因為它不懂臣服、沒有是非善惡。
它甚至無意叛逆,而是從未意識到規準。
在另一些人眼中,這是一份珍貴天賦,他們回應這份天賦的方法不同。
漢尼拔採取了竭盡所能對他「好」的作法,像對待一顆稀有原石,透過他所知的一切工序工法完美之。


第二季在S1的基調上奔向一個更高速扭絞、更豐沛也更殘酷的內容
e02後人物從私領域抽離到監禁空間,再轉為暴露在公開場合(法庭)
公權力迫使每個人表態立場、對事件的認知、以及對彼此間關係的定義
接著再從監禁空間過渡回私密空間

整個過程很像打破魚缸,然後把掉在地上的魚撿進另一個魚缸;當然有的魚就受傷或死了。

粗略來說,漢尼拔對威爾的暴力整合也是同一回事。
摔碎其習以為常的生存狀態與既有防衛系統、逼迫其赤裸而孤立的面對生命因死亡而清晰的極限與解放意義、進而重新確立一個更純粹的生存狀態。
這種「純粹」與「昇華」狀態是漢尼拔給威爾的「禮物」之一。
在這個層面上,漢尼拔的確傾盡全力、近乎沉迷的執著在把自己認為最「美」、最「好」的事物贈予威爾。
包括兩人之間「完整而絕對」的依存聯結,也是這個完美理想世界的一部分。

順便一提漢尼拔所認為的「無禮」除了部分和常規道德定義有重疊外,更根本的應該是「不能理解生
命之美」。
對他而言那些不珍惜生命、不理解也不遵從生命的莊重和善美的人,比起遵從生命本能的動物更加不配擁有生命。
這些人讓世界失序、「醜惡」,這是他眼中最重(也是唯一的)有懲處必要的實質罪行。

為了淨化或權力意義上的救贖,他取走這些人的生命,並吃掉這些人的一部分。
在他看來這是一種恩賜與昇華。


所以硬要說的話,漢尼拔(至少目前的影集版)偏向死神而非魔鬼。
死神做為一個死亡的形象,對生命的掌控源於淨化的使命、義務,帶有「悲憫」色彩。
魔鬼則是不帶使命的操弄,是遊戲而非義務,無關悲憫與尊重。
掌控的成分也比較低,因為魔鬼根本不在乎生命。

S2e13時漢尼拔在肅穆、美、永恆之後提到道德,讓我更無法停止這個想像
不過只要漢尼拔想,他隨時可以取消或改變這份質地。
畢竟有時無禮只是饗宴樂趣的藉口。
成為魔鬼或死神、哲學家或一個人性的人,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回到人身上,我會認為漢尼拔是一個實踐力很強、有極度表演天賦與工藝技巧的哲學家(反正如果真有死神,祂有很大機會是個哲學家)。
脫胎於古典哲學的近現代哲學家,催生也信仰現代醫學的外科手術寓言:透過精準侵入與掌控肉體,可以穿透或跨過靈魂──肉體即是生命。

同時一個人性的哲學家會需要觀眾(見證者)與真正的門徒,這個門徒既是他思想的回聲,也是他思想的實體;能夠倖存於他的思想,也能夠走進他的思想,攻擊、批判他。
建立在理解、真誠、真理上的完整而絕對的依存連結,是一種生命所能達到最接近極致與永恆的愛。
因為真理是一種意識形態的完美,涉及傷痕的昇華:人們會遺忘事實,但不容易忘記真理。

那麼這裡有一個悲劇起點:生命的庸俗性註定會悖離這份純粹、汙損這份真理。
而哲學家與門徒的分歧也在此:難道生命不能承認自身的庸俗性?難道生命只能受美好與醜惡的二分絕對宰制?難道生命與死亡只有一種和解可能?

威爾對生命的看法並非源自外科手術,但他並沒有重提靈魂,而僅是因為他從未錯失、也從未忘記每一種「碰觸」生命的經驗與管道。
他能夠跨越所有疆界、抵達各種真貌,「溢入現實的夢境」或「溢出語言的情感」對他而言只是能不能理解而非無法觸及的問題。
這唯有極大的溫柔、相當深刻的悲憫才辦得到。

因此在他身上,純粹和庸俗性並不牴觸,甚至完美融合。
這使他成為一個極度人性的人,那是不同於神性與魔性的奇異光芒,在智識的荒原、文明的陰暗面中吸引了所有獨行者。
他們渴望他、渴望那份悲憫與光芒所蘊含的理解與解放。
神性與魔性是要被挑戰與打敗的,只有人性有致命的吸引力。

這種無疆界的理解也使他無法被定義,他無處可歸屬,身分認同難以確立。
殺手們渴求他、普羅大眾忌憚他。
S1便有揭示:傑克做為「有權力的普羅大眾」,就不只一次說過找不到定義威爾的方法、是不是威爾的大腦運作根本就跟所有人都不同云云。

這裡還可以順便提阿倫那,如果傑克是普羅大眾的威權象徵,那阿倫那就是普羅大眾的普羅大眾。
她沒有權力決定普羅大眾對威爾的態度,甚至她自己對威爾的態度也猶疑不定,易受事件、環境影響。頂多訴諸行政權(她連司法權都缺席)。
傑克則可以決定普羅大眾如何面對、處置威爾。
比如「逼迫」威爾「代替」普羅大眾深入文明陰暗現場、或者將威爾與普羅大眾「隔離」開(關入監禁空間)。

也是這份與社會絕然的隔離、權力的具體抽離,讓S2的威爾意識到他必須拒絕與普羅大眾妥協,要求普羅大眾與他談判;也就是從普羅大眾那裏奪回自己應有的權力,從此和普羅大眾有平等對話的權力。
這樣他才有得到確立自己身分、讓自己身分「合法」的可能性。

所以傑克在S2的態度轉為「聯合」威爾追逐開膛手,甚至後來自己也進入了文明陰暗現場「親手」捕捉開膛手。
威爾與普羅大眾在這個絕然隔離到奪回權力的過程可以說是「兩次決裂」,一次是被動的、一次是威爾主動的。這對威爾的意義非比尋常。
對普羅大眾而言,這個運動過程造成的裂口,讓原本威爾所負荷、吸納的陰影流散、沾染到普羅大眾。
於是傑克說他覺得世界變暗了,阿倫那則說她感到被黑暗淹沒、毒害。

這應該便是漢尼拔的本意。
歸根究柢都是他,不過Bedelia也有一份。
在自己的病人中挑選有「天賦」者,培養他們去挑戰文明底線、測試普羅大眾,是漢尼拔一貫的興趣。
Bedelia了解這個模式(她也許曾經感到有趣),而且她可能很早就開始懷疑漢尼拔本人也有用某種方式親身挑戰文明底線。

但直到威爾的案例她才攤牌,應該是因為她察覺到威爾跟其他病人的狀況不同。
其他病人之於漢尼拔,是拿去挑釁文明的棋子,威爾的案例則是文明是測試威爾的工具。
漢尼拔為了整合、淬煉威爾,會「做任何事」,這幾乎將是一場戰爭式的災難,FBI做為普羅大眾的權力控管代表都將自身難保。
這次將不只是測試與挑戰,而是一次實質的摧毀。

我猜她離開並不是真的要跟漢尼拔切割,她知道這不可能。
她留給漢尼拔的話語、主動退出的行為、留下的香水,組合起來是一份值得玩味的暗示。
這與其說是一場永別,不如說是祈求漢尼拔重新考慮他們之間的關係的暫別。
畢竟如果單純是要逃離漢尼拔,她不需要去見傑克,也更不需要去見威爾。

這兩場見面對於一個避難者來說,是古怪而多餘的聰明。
值得注意的是她從未對傑克說過實話,即使在這個最後關頭也一樣,甚至連讓傑克懷疑、調查漢尼拔的契機都提供的微乎其微。雖然她也的確沒有說謊話。
尤其針對威爾、藉由威爾之口傳遞的「我相信你」,更像是她「明白你們即將要幹甚麼」的訊息。

給威爾的留言讓威爾能更積極與漢尼拔周旋、更在威爾拒絕與普羅大眾妥協的決心上推了一把。
這可以讓漢尼拔花更多心力在跟威爾的身上,分散掉對她的注意力。
弗雷迪說的「不能打敗他就加入他」,其實比較適合她。她用一種高明的方式對漢尼拔輸誠。
我不清楚的則是,她的動機是出於某種扭曲的迷戀還是復仇?
s213她坐在漢尼拔旁邊卻離得很遠,笑容得體但毫無笑意,有的時候(顯示為刷s213太多次)我會覺得那是一種神祕的絕望。


S2和S1對稱之工整,也許有時會顯得無趣
但偏執與復仇成為文明藝術史的主軸並非巧合,嚴謹精密往往是瘋狂的最佳代言人。
這樣的形式也很完整的呈現了漢尼拔的世界觀,每一份偶然都將轉化為必然,永不妥協的掌控。

至於威爾的世界觀到底是甚麼,目前我還是持保留態度
影集裡的每個角色都在不同程度上承認了威爾的特殊難解
傑克就不只一次說過他不理解威爾、也許威爾根本有跟大家都不同的腦袋,只差沒直接說威爾是外星人
從觀眾的角度來說,威爾也不是一個容易理解的角色
他像是鏡子,或玻璃製的容器
劇情流過他、觀眾穿透他

即使是矛盾,在他身上也都能成立或不成立,成立是成立在漢尼拔對他的暴力介入,不成立是在以他的本身來說,矛盾這個詞是過早的討論
他就像漿體物,介於液態與固態之間
或是一個懸置的容器,漢尼拔眼中的培養皿

威爾對於殘忍與暴行的理解讓他很難真正成為罪犯,他知道那裡面有甚麼樣的痛苦與孤獨
那不是一種需要同情或幫助的情感上的痛苦與孤獨,而是陷溺在自身狂妄與虛無的痛苦與孤獨

他的孤獨和漢尼拔的孤獨有根本上的不同,即使漢尼拔的確能舒緩威爾的孤獨(而且因為漢尼拔的介入,那份孤獨有變得更具體)
漢尼拔的孤獨是源於凌駕的掌控,威爾則是源於過於深層的觸及

(所以漢尼拔的想像是Vast Palace:Severe,Beautiful,Timeless,Mortality.,威爾是A stream:Put my head back,close my eyes, wade into the quite of the stream.)

一個是崇高的建立者,一個是微觀的批判者
都是人類精神智識上的囚徒,因為不同的原因受困於同一個荒蕪之地
他們需要彼此,也註定攻擊彼此,包括實質上的謀殺

S2劇終前我一直認為威爾應該沒有甚麼愛人的餘力
漢尼拔則是根本不屑承認人的庸俗性,他對人的理解宛如外科手術,精準的侵入與掌控,但並不完整;他的愛是一種品味的偏好
但也因此漢尼拔能看見、欣賞到威爾善美的那部分
並能應允威爾常人做不到的願望


"I prayed I would see Abigail again."
 
當然也可以說這個願望是漢尼拔埋入威爾意識的,為了打造一個強烈的人性形象。(不過反過來說,如果威爾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潛在需求,這個願望也不會生根抽芽)


威爾總是毫無忽略的接收人的全部,即使是他不能理解或不能接受的部分。
自然也不可能忽視開膛手的人性;當開膛手與他的距離近到一定程度,這個認知即使不啟動他的同情,也能以一種膽戰心驚的溫度折磨他。
那不是激狂的魔性或淡漠的神性,而是「溫暖的」人性。
有甚麼比溫暖更能令人困惑?

從死與生是等價的前提來看,最後那四個人都獲得了「解放」
懷疑與盲目都被最直接的真相解放。
阿比蓋爾的命運則在她家廚房、或更早她開始協助她爸的時候就註定了,文明社會早已沒有她的立足之處,漢尼拔為控制威爾捏著她的生命而已。

那隻鹿的象徵意義直到奄奄一息前經過至少三種相連的轉變(個人認為)
它也許死了、也許是重傷,但都代表威爾在漢尼拔以控制為核心所開始的關係裡,終於獲得了一個階段性的解放
就如威爾向普羅大眾拿回自己平等對話的權力,威爾也爭取到了與漢尼拔對等談話的資格
以後,如果還有以後,我想是真的會有某些愛在他們之間了。

他們改變了彼此。
(重看電影《紅龍》,覺得腐樂做為Hannigram巨巨真的當之無愧;兩相一比較,影集簡直浪漫滿屋  )


這季關於道德評斷的討論不少
不過都已經看到s2才覺得:「道德觀好像哪裡怪怪的,該來評斷一下」,還真的有點怪怪的
也不是說不能或不必評斷,只是這個層面應該是比較次要的部分
S1就已經很明白的昭示出,劇組的企圖心並不只在把威爾設定成「道德底線或道德對照」的操作層次

委婉的說就是觀看作品的策略調整。
就像威爾在S1時透過現代文明框架去看漢尼拔的人皮,所以會說「I don't find you that interesting.」
而當S2時威爾站在現代文明與原始洪荒的交界稜脊,目睹人皮之外的內容後,則說 「I finally find you interesting.」

這只是部作品,不要看或換個角度去享受就行了。


看劇過程陸陸續續打的,非常凌亂也多有矛盾
壓著這份筆記很久想整理修飾,又無從下手
於是就素顏上陣有些太匪夷所思因此仍然壓著
等著被S3打臉、或者重看後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也是個樂趣 (很昏庸的觀眾)
硬是要po,就只是希望查詢漢尼拔影集時跑出的繁體中文資訊能多添一筆
(話又說回來這樣似乎不應該發在噗浪,但我喜歡蓋小樓的感覺  (噗浪:幹 不爽不要用咧

喜歡《漢尼拔》的原因大概是這比電影《紅龍》對威爾溫柔(?)
《紅龍》的威爾一直沒有機會正式解開對漢尼拔的心結,電影版本的漢尼拔也無心在威爾身上(直白一點就是威爾單戀單方面得信賴與理解完全被漢尼拔賤踏)
《漢尼拔》的威爾至少有跟漢尼拔開誠佈公的解開心結。
角色的心結,這種很私密的東西要處理起來真的滿不容易的。


愛威爾、以及這部影集
以前玩過一個透明音樂盒,可以看到音梳跟滾筒的起伏和旋轉,隨發條的轉動圈數,會重複一小段快慢不同、伴隨機械摩擦聲的《月光》。

看《漢尼拔》常會想起這份觀察精巧機械運行的純粹感,好像住在一顆由思緒、時間、空間凝結成的冰塊裡。
這種清晰明淨的固態很快就會融化,我又會流入常溫之中;
就像是個有點著魔失重的假期吧。





2013/06/13 原噗
都已經季末倒數,有些感想不吐不快

Brian Reitzell在Hannibal中的配樂表現相當棒
說起來這部影集一開始吸引我的其實是它的配樂、影像剪輯,有些過場或拍攝方式(比如威爾的精神活動)很有錄像藝術的味道 比如這類


影集到目前為止,展現了多數影視作品少見的精準度與企圖心,不論是表現手法或旨趣,都相當有力、尖銳
認識自身、負荷自身、超越自身一直是藝術文學作品中很重要的主題,但很容易流於教條化,這跟有些友情、戰鬥、勝利的作品會讓人看了很煩躁是一樣的道理
而《Hannibal》把它做得很有趣,人們可以從威爾與漢尼拔的鮮明對比中,體會到這個硬澀的主題

這也是為什麼《漢尼拔》注定要走上Bromance的道路,基本上這是主流文化的自作孽:畢竟女性通常都被排斥出這類主題。
所以有些人嚷嚷為什麼每個影視作品都有腐爛女人去發攪基評,關鍵不在女人腐不腐爛或腐爛女人有多少,關鍵是在於:因為那部作品裡沒有一個同等強度的女性角色。
或者可以換另一個說法:沒有同等強度的女性認同作品(這無關是否以女性為主角)。檢視目前的主流作品很容易就能發現這些事。

《漢尼拔》同樣男性意象非常強烈,漢尼拔本身就是一個經典的理想父權形象,強壯富有英俊聰明有品味之類的形容詞可以列很長,所以我只用高富帥「理性、崇高的代表」來形容他。
理性的部分一如我兩個禮拜前提到的郭德堡變奏曲的對位法意義之於漢尼拔的控制欲;
崇高的部分則延伸漢尼拔的「藝術品味」,他相當欣賞純粹,憎惡平庸,如同威爾評論其手法的優雅、戲劇性、「上升至藝術」,簡言之漢尼拔走在一條非常極致的古典、近代美學路線上。

這兩種特質一般都會和男性、菁英、力量做連結,漢尼拔的服飾、居住環境也是很好的註腳,所呈現給人的視覺感受、心理暗示都有很強烈的男性力量意味。
所以他很容易受人敬重,但也很容易為人所警戒。後者目前我印象最深的是弗雷迪和他的那場沙發戲,他的威嚇非常有效且循序漸進。
前者是當他換別種方式展現或控制這種力量的時候,就會形成劇中人們被他耍的團團轉的情況。

漢尼拔的理想父權形象塑造得很完美,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這部作品就不夠有企圖心了;
如此完美的理想父權形象必須被挑戰、質疑、崩壞、重組,才真正夠意思
也就是要呈現漢尼拔的變化;並不指說他變了一個人或被捕入獄那種變化,而是他的特質(理想父權)的重組
動搖他的會是甚麼呢?是愛情是另一股與理性相對但有同樣崇高強度的力量

劇組蓄意的放大了威爾的敏感、感性部分,呼應漢尼拔所說的純淨、熱情;這裡的熱情是微妙的說法,是與瘋狂(crazy)相連的
這些特質不只是異於理性,更是引發理性動搖的動力來源;其所造成的破壞性,便是與崇高有同樣強度的力量
很有意思的是,這些特質通常屬於陰性,會放在反派或者女性角色身上

放到生理男性且是主角的威爾身上,就讓威爾成為一個很有趣的角色;他是整部劇的出口、「皺褶起點」,也是這部劇的企圖心的著力點
我一直覺得威爾跟漢尼拔之間的關係,很像當代美學與古典、近代美學的關係,它們必然是決裂、對立的,但又不可獨存
無關倫理學、生理學的赤裸交纏、對峙,兩者互擊才是彼此最光彩奪目的時刻

漢尼拔被愛情鬼遮眼說威爾跟他是同類,是有點蓄意混淆的說法
他們至多是一組鏡像,也就是影集裡漢尼拔說他在威爾身上看到他自己,這種說法比較精確
他們是彼此最晦暗的鏡像,能激發彼此最熱烈的思緒,我認為這種破壞性比同質性更吸引漢尼拔
他們所在之處,既是一個精神擂台,也是一個犯罪現場,正在進行孤僻的搏鬥,或一場漫長而獨特的謀殺

能看到這樣的影視作品我是非常高興的,如果說POI令人讚賞的是它的劇情設計、角色塑造,那Hannibal吸引我的是它的角色之間精準、尖銳的角力所爆發的力度,當然還有其配樂、影像剪輯的巧妙
這個時代的確不再需要一個迷人的惡魔,人們需要的是面對、負荷起自身生命的瘋癲與文明。






2013/05/28 原噗
重新檢視後更加肯定漢尼拔這部劇適合反覆看,每一集給訊息的節奏很快、量多且頗為精準,第一季結束前威爾一定會被醫生玩得淚眼汪汪滿身泥巴,那時候只能找e01來回味乾淨貓鼬惹

說到古典樂,郭德堡變奏曲之於漢尼拔的形象,從「對位法」來看非常貼切
對位法是極度純粹的形式,透過徹底、全面的精算,「掌控」時間空間,達到精準的秩序;或說秩序的「表象」
純粹的形式的確可以達到個人的「昇華」(西洋藝術史核心的宗教性)
然而這恰恰是一件「完美的衣服」,裡面是沒有血肉、情感的,自然也沒有針對他者的悲憫、慈愛

巴哈是西洋古典樂有名的「公務員」(指其作品的一絲不苟),而郭德堡變奏曲作為巴哈以至於那個時代的出眾作品,便是因為其蘊含的登峰造極對位法
這和漢尼拔的掌控欲、「Sadist」特質,相當吻合

若接著檢視漢尼拔的其他優雅的、「有品味」的「藝術」興趣,繪畫、文學、烹飪,也是相同意思,他整個人就是所謂「精神症的19世紀」集合體阿(歐洲文明陰暗面走到引爆點的災難世紀)
漢尼拔自己也知道這一點,貓鼬說伯勞鳥案是個Sadist的時候,他笑得多爽
漢尼拔與威爾的關鍵性差別,正在於此

良知、道德信念是他們的差異,但不是最重要的分歧,這也是此劇真正吸引我的命題(Bromance其實算是Bonus)
漢尼拔認識到自己是甚麼、有甚麼欲望,也找到了負荷自己與這些欲望的方法

但漢尼拔足以成為「上帝」或者浪漫主義式的惡魔嗎?不,這只意味他是一個精於人性(與人體)的巧匠。他的支配終究是種「人」的支配。
威爾就算沒有因為外在案件,也會跟漢尼拔決裂,「不再需要漢尼拔」。因為他總有一天會和漢尼拔一樣,認清自己是甚麼、有甚麼欲望,並自己承擔起自己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威爾會對抗自己,漢尼拔則是保護自己。

目前看起來,威爾「總是回頭不看」,對於自己的直覺、情緒、欲望,還沒有積極的辨識、面對方式
所以威爾容易迷失、防衛性重,同時也易於被善於洞察的人操控,進而輕信「控制者」

加上其他特質:聰明、敏感,因此易受暗示(移情能力高);消極,被恐懼根植,也是易受操控的特質(e01的甜蜜早餐約會醫生提起problem-free的話題,與其說是安撫,不如說是點醒恐懼(Fear))等,使威爾有「優良的受害者品質」(阿比蓋爾也有類似特質,所以漢尼拔說她是受害者,而非怪物)

一開始吸引漢尼拔的正是這種品質,但這個時期或到目前為止的威爾,都還不是他「最獨特的受害者」,而是「可以培植成精品的良品」
畢竟每一個Sadist都會想擁有一個最理想的Masochist(施虐對象)
親手將一個優質受害者培植成另一個掠食者/控制者,或者變成自己獨享的受害者,對漢尼拔的控制欲來說,都將是非常美妙的實驗

這種組合的相遇相識,會是一輩子忘不了的回憶,也絕不可能有甚麼好下場
欲望永無饜足之日,肉體的容量終究有限

漢尼拔自己說過,人腦能承受短期壓力,不太能夠處理長期壓力(可見他對於「人能忍受壓力到甚麼程度」有一定程度的洞察與好奇心)
貪求安定感(威爾從漢尼拔那裏能得到的),或壓榨恐懼(漢尼拔從威爾身上提取的),都有耗盡的一天;漢尼拔隨時可以再找「另一個威爾」。
如果威爾「倖存」了且獨立的覺悟了,他會有更複雜獨特的品質風情,我猜那會是漢尼拔的「翻過高牆的朋友」(=「GOLDEN TIC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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